2024/10/10
日本首相石破茂在记者会上(10月1日)
西村博之:石破茂政权的诞生对于在日本进行投资的美国金融界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结束后,聚集在纽约市内的知名基金高层们的话题也是“石破”的政策。“看不懂”,一位与会者如此感叹,大家都没有把握。在美国知名度低并不是唯一的原因,还因为传出来的言论自相矛盾,看不透其真实想法。
在倡导健康财政的同时,重视很花钱的地方创生。提出摆脱通货紧缩的同时又否定安倍经济学,强烈批判生活费的上升。还鼓吹提高金融所得税。美国金融界的困惑也不无道理。
上任后不久,石破茂就表示“将切实继承增长战略”,“将发展资产运用立国的政策”,强调继续推行上届政府的政策,但对于这种唐突的转变,外界仍有疑虑。
对于调整《日美安保条约》框架和亚洲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织(NATO)构想的警惕感也在增强。如果日美关系恶化,破坏政权稳定,经济运营也可能受到影响,因此对安保问题也不能漠不关心。
考虑到自己在党内的地位和选举,言辞左右摇摆是政治的常态。有观点认为,成为日本首相后会倾向于现实路线。但是如果其言论根植于更深层次的信条呢?
在美国成为话题的是日本问题专家托拜厄斯·哈里斯(Tobias Harris)在总裁选举前撰写的报告,认为不应在表面上将石破茂解释为“反安倍”,而应着眼于根本的“官僚主义”与“理想主义”的长期相克。
可以说,安倍晋三继承了其外祖父、商工省出身的前首相岸信介的官僚主义,具有动员国家权力追求国富和国力,克服国难这一使命感。
哈里斯认为,石破继承了“庶民宰相”前首相田中角荣等人的理想主义,特点是不仅要解决课题,还重视市井百姓的幸福这一“纯粹性”。地方创生就是表现之一,加强征税的呼吁也是为了确保再分配所需的资金。据悉,在安保政策方面,也透露出不愿过度依赖美国,寻求与周边各国合作的田中角荣的影响。石破茂能否与现实达成妥协呢?具有“转变”的先例。
日本前首相岸田文雄最初以“新资本主义”彰显出反安倍经济学色彩,但最终还是照搬了过来。为了摆脱通货紧缩,鼓励货币宽松和积极财政,2022年在伦敦金融街号召“Invest in Kishida(向岸田投资)”。
这就是2013年安倍晋三在纽约呼吁“Buy my Abenomics(请相信我的安倍经济学) ”的翻版。
虽然也是出于对安倍派的顾忌,但背后也有在顾及首相面子的同时对政策进行调整的官僚们。将作为新资本主义支柱的“收入倍增”替换为“资产所得倍增”是其实质,将政府长期以来的“从储蓄转向投资”的政策与岸田文雄的招牌政策加以融合和发展。
在此基础上,岸田文雄提出了扩充加大个人股东范围的小额投资免税制度(NISA)、鼓励外资基金参与的“资产运用立国”构想。对此欢欣鼓舞的海外投资者纷纷向日本投入资金,股价上涨使经济氛围变得光明。实力雄厚的美国金融界对日本经济和政府的信任,应该也对两国整体关系产生了积极影响。
美国标普原全球副主席保罗·谢尔德(Paul Sheard)认为,石破政府“即使口气有所改变,但政策不会急转弯”。除了桥本龙太郎、小泉纯一郎和安倍晋三等人之外,很少有日本首相试图在经济上独树一帜,指出“不擅长经济政策的石破茂首相也会依赖中央省厅的官僚”。
不过,“买入日本”能否持续下去则另当别论。海外投资者投资日本股票,究竟是因为企业治理等改革?还是因为低利率和日元贬值带来的安全感?亦或是因为中国经济不景气和中美对立导致的资金转移?美国纽约大学兼职教授、精通日美企业治理的布鲁斯·阿朗森指出,有必要弄清楚这一点。
令人担忧的一点是,与无论好坏都能通融的岸田文雄不同,石破茂表现出来的顽固。
Gadfly(牛虻,令人讨厌的人)——研究日本政治的权威、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名誉教授杰拉尔德·柯蒂斯(Gerald Curtis)如此称呼石破茂。这个词指的是煽动性地批评现状、执拗地要求改变的人物。石破茂有关亚洲版北约和日美地位协定的言论,与因“东亚共同体”构想和普天间基地搬迁而踩到美国老虎尾巴、结果沦为短命政权的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令人毛骨悚然地重叠”。
警告如果走上同样的道路,即使免于一年卸任,剩下的也只是美国对同盟关系的担忧和政策停滞导致的国民的不满。
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了解日本的人们一致举出的是对少子老龄化的认真应对。如果不提高生产效率,同时确保劳动力,经济和收入都将不断萎缩。
保罗·谢尔德指出:“需要史无前例的结构性改革、积极的企业重组、流动化的中老年劳动力的有效利用,最重要的是大胆和一直慎重的移民机制”。
特别是移民问题,在日本政治上一直是禁忌,但兼顾经济活力和社会稳定的政策需要进行漫长而细致的讨论。需要在不搞错优先顺序的情况下尽快启动。
对于很少因更换首相而产生动荡的日本,全世界的投资者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又为不能大踏步前进而感到焦躁不安。不管是石破茂还是日本,如果不改变就不会被“买入”。
本文作者为日本经济新闻(中文版:日经中文网)评论员 西村博之